黄昊确实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了，说真的，上辈子的他苦苦读书十几年，最后还是到自己小学就辍学了的同学那里才得到了一份差使。

黄昊至今还记着那个小学同学，每次叫他出去吃饭时那副丑恶的嘴脸，那是一种轻蔑的感觉，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，总会在人前提起。

“这是我小学同学，可是东海财经大学的高中生啊，能把他邀请到咱们公司，算是我运气好，来来来，兄弟们干一杯。”

这话没有任何高兴的意味，只有浓浓的嘲笑蔓延在整个恶心的饭局里。

然而，那时候的黄昊能做些什么呢，无论对方说些什么，他只能陪笑着说是，然后还有非常卑微地给这位嘲笑自己的同学端起一杯酒。

而今，听到田合志这番话，黄昊感觉上辈子那饭局里面酒的苦涩又留存到了现在，那滋味苦得让他有点难以承受，甚至下意识的想要逃离这里。

兴许这个男人说得对。

黄昊在心里想着。

如果是上辈子的自己，有一个人跑到自己面前说类似这样的话，估计是会虚伪地答应下来，但是在心中还是会留有苦涩。

“至少让他试试啊，你走过了一遍的路，他还没有走过呢，而且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

黄昊说道，他的语气里面充斥着淡淡的悲伤，他觉得自己十分的好笑。

自己既然是想让这些孩子去外面读书，肯定是觉得读书会让他们有更好的生活，而今的他却没有办法在这件事情上和这个男人争辩半分。

他感觉自己可笑极了。

“就算我不带他出去，把他留在大山里，留在你身边，让他这一辈子就这样过着，你这辈子也走不出大山，他也不会有机会再走出去。”

黄昊说道。

男人对于黄昊的这两句话感觉有些意外，愣了愣神，失笑了两声，似乎有些颓然的坐回到了床上。

“你这小子蛮有意思的，我以为还会和其他的热血青年差不多，指着一纸文凭走遍天涯海角，眼睛都已经落到天上去了。”

田合志说道。

“你带他出去吧，你并不了解我的孩子，他性子到底怎么样，我比他都要清楚，城市里的生活，他适应不了的。”

“那也应该让他自己去做决定。”

黄昊握紧了双手，似乎想再努力说一些对抗眼前男人的话，但是所有的语言都化作无奈梗在了喉咙里。

“至少让他走出去看看。”

黄昊把之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，话语无力，他感觉自己明明拿到了系统，而这些日子过得却一点都不爽快，所经历的每一件事情，都让他无法发声，都在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。

有钱其实也未必什么都改变得了，比如人的思想，比如社会已经定好的潜规则，这些例子太多太多，多到黄昊都怀疑自己这次穿越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了。

“嗯。”

田合志的态度非常奇怪，挥了挥手，好像十分不想看见黄昊和田四文。

田四文从始至终都躲在黄昊的身后，一句话也不敢说，一直在发抖，如今听到终于可以离开了，如获新生一样，用力地拽着黄昊的裤子，生生地想把他拉出这间腐烂而破旧的屋子。

不属于大山的两个人离开了屋子，屋子里面只剩下两个已经被自我摧残得看不清楚原本模样的生物。

门被轻轻关上。

屋子里面安静得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声音。

田合志看着慢慢走远，已经消失身影的两个人，原本一直平和的面目瞬间扭曲了起来。

他开始疯了一样地大喊大叫，用力地举起家中少有的几个家具，重重地砸在地上。

他愤怒着，哀嚎着，嘶吼着。

最后又像是一个受伤的孩子，委屈地倒在地上，呜呜咽咽，痛哭流涕。

旁边的女人目光无神，此时，像是机械般地凑到了田合志的身边，轻轻抱住了田和志的头。

他拍打着田和志，唱起了哄着小孩子时才会用的歌。

40多岁的男人就这样在女人的怀抱当中睡着了。

屋子里面发生的怎样诡异的事情，黄昊都听不见了，他现在只是觉得难过。

太弱小了，没有力量。

他自嘲地笑了笑，摇了摇头。

这次自己真是太蠢了，还想着能不能直接将这个人渣绳之以法，好把田四文的母亲也救出来。

哪能想到一番对话之后，自己反而成了那个濒临失败的人物。

带着田四文来到了秦繁花身边，他耽误的时间不算太多，但是估计等回去天应该已经完全黑下去了。

“我已经和这孩子的家长说过了，这孩子家长精神有点问题，到时候去找一个心理医生给他看看。”

黄昊一脸忧愁地说，被一群小孩子拥簇着的许林看见田四文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。

黄昊的话其实是有严重的漏洞的，他说的是孩子的家长精神有问题，但却要给孩子找一个心理医生。

然而，在这个情景下，大家似乎都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寻常的事情，没有人提出异议。

“哥哥。”

“怎么了？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你可千万别告诉我，你不想走了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田四文支支吾吾的，黄昊并不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性格，此时听着已经觉得有些心烦了。

“有什么事情跟姐姐说吧，黄昊哥哥已经很累了，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。”

不如看出了黄昊心情不太妙，许林主动站了出来，把田四文带到了旁边。

几人就这样上了返程的大巴车。

黄昊现在也没心思去管这些事情，他感觉大脑里面的想法乱糟糟的，一个接着一个，有的极端消极，有的又过于飘渺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堆积在一起，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。

耳边突然传来悠扬的歌声，他慢慢的平静下来。

顺着歌声的方向看过去，许林正在悄悄安抚着那些即将要离开大山，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的孩子们。

看见黄昊投过目光，许林露出笑容。